此人的卑躬屈膝算到了家了,于连脑中闪过一念:谅这莽汉,收入也不过三四百法郎,因为牢里犯人并非川流不息。我可以答应给一万法郎,假如他肯跟我一起逃到瑞士去……难就难在教他相信我的诚意。想到要跟这样一个伧夫俗物长谈,心里先就起反感,便转而想别的事去了。
到了晚上,为时已晚。半夜里,开来一辆驿车把犯人带走。于连对伴送的宪警倒很满意。天亮的时候,到达贝藏松监狱。这里的人很好心,把他安置在哥特式主塔楼的最高一层。他判断这是一座十四世纪初的建筑:结构典雅,峭拔轻盈,看来赏心悦目。两堵高墙夹峙一个深院,从墙与墙之间狭长的空际望出去,可以看到一角秀丽的景色。
第二天有过一次审讯。以后一连几天无事。他倒也心安神泰,觉得这案件再简单没有了:“我存心杀人,我理当处死。”
此事他就不去深究了。至于审判、过庭、辩护,他都看成是小小的不如意;这些讨厌的关节,事到临头再想不迟。连自己的死期,也拦不住他的思绪:等判决以后再考虑吧!生活倒也不烦闷;雄心已矣,他以新的角度来看待一切。连拉穆尔小姐,也难得想起。悔恨之情老是夹缠不清,使他常忆起瑞那夫人的身姿,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。此外,只有塔楼顶上的白尾雕两声三声的叫声,扰乱他的清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