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思想,我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时期就已经完整地形成。这当然只是在以此岸世界的现代人的思维模式为据而产生的思想。
在读大学期间,我惊讶地发现,几乎在同期,美国的科学哲学家费耶阿本德(P.Feyerabend,1924—1994)提出的“认识论无政府主义”也提倡类似的思想。费耶阿本德的“什么都行”的说法很契合我自己对方法论的理解。但是很快,我也发现费耶阿本德思想的局限性。“什么都行”尽管从原则上说来是有道理的,但行不行是有程度的,并非什么都同等地“行”。因此,研究的重点是要界定“行”的程度序列,确定“行”与“不行”的临界值。同理,一切道理都是有道理的,但并非都同等地有道理。我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即用文言文写下《万理万教相贯同源互补论》一文。该文后来在《北京大学研究生学刊》中以卷首语形式发表于扉页,后来为《巴黎龙报》及其他几家报刊转载过。文中说:“天下无无理之理。有此理,有彼理,有彼此理。彼此理,中庸是也。中庸既为理,反中庸亦当为理;反中庸既可为理,则何理不可为理哉?虽然,理亦有小大之别,久暂之别,内外之别,心物之别。别者异也,虽异实又可同。昨日之小,或为今日之大;他载为内,今岁或可为外;万年之理为理,一瞬之理亦为理;唯物之理为理,唯心之理亦当为理。理固可正解,亦可反解也。然君之正于我或反,君之反于我或正。是故两极相反相成,相涵相覆,相转相化,相斥相吸,相推相摩,相补相贯,变幻无端,若排列组合然,殆无穷尽也。”[3] “万年之理为理,一瞬之理亦为理;唯物之理为理,唯心之理亦当为理”这样的话在当时是有震撼性的。我之所以用文言文书写,就是为了减少其对读者的直接的冲击性。真理的合理性是有程度的,即有“小大之别”;在时间的延续性上是有区别的,即有“久暂之别”;在空间上也有区别,如“内外之别”;在性质上也有区别,即有“心物之别”。